第 3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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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芬纳蒂的秘书是个完美的职员。她有着棕鼠色的鬈发,抹着深红色的唇膏,穿着肩垫很厚实的花衣服,这使得贝蒂?斯温森看上去像一幅诺曼?罗克韦尔的绘画。调查局的秘书从胡佛那传说般的海伦?甘迪开始,有一长串的老姑娘,而贝蒂是其中的最后一位,她骄傲有如一艘战船,坚固胜于俾斯麦舰,谁也别想从她那里经过而毛发无损。我走近时,她抬起头,目光透过无框双光眼镜的顶部注视着我。

    “他已经等了一刻钟了,”她抱怨着,“你最好快进去。”

    我敲敲门,说道:“是普勒?蒙克。”我走进房间,走过十几码宽幅的地毯,朝主管副局长走去,他正端坐在屋子远端一张巨大无比的书桌后,桌上堆着一叠叠的文件和其他的书面材料。侧旁是两面像哨兵一般矗立着的旗帜。身背后是落地长窗,户外的灰色光线透过窗子s了进来,那是1月份一连串细雨绵绵的下午所特有的光亮。

    主管副局长有着坚硬的下巴和明澈的灰色眼睛,身穿裁剪精致的海军蓝制服,戴着深红色的领带,浑身散发的能量足以点亮整幢大楼。这能量也相当危险,我几年前对此就有所耳闻,并得出这样的结论——在他发火前总是会有非语言的警告。他要是开始清理书面材料,你就该闪开去躲着点了。

    我走到他桌子前最靠近我的皮椅子旁坐了下来。他没说话,但是我没指望他讲话。调查局就像是一个关狗的栏圈。每个人都知道自己的位置,但只有领头的那只狗才得不断地证实这一点。在我明确知道是谁在处理这事前,凯文?芬纳蒂是不会理会我的。要不是桌子上堆得乱七八糟,他真会抬起腿来对着桌子撒n,来让人明白这个道理。我想像着他的这个样子,不由得咧嘴笑了,而他正好又看到了。

    “也许你会愿意把这个笑话说出来让大家听听,蒙克先生。”他凝视着朝向大街的窗户,“不然就是你也许还在对外边的局面感到好笑。”

    “老板,那可不是笑话。我很严肃地让这些人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可没这么做。我们有警察部门专门处理这类事情。你的职责是逮捕罪犯,并把他带到美国执法官那里去。可是你却选择了——却卷入了一场穿灯笼裤的小丑表演的喜剧中——这令人无法接受,我们谁都无法接受,尤其是我的管理阶层人员。”

    “不然没等我上楼来开始案卷工作,他就又回到街上扔j蛋了。”

    “这不关我们的事,你让自己、让办公室、让我个人出了丑。我知道你急着想投入反恐计划,可是我刚刚目睹的事件肯定会让你没戏了。你表现得如此孩子气,是什么都做不好的。我不会再提醒你了。”

    我在椅子上向前移了移身子,脖子后面开始发烫。不管他是不是主管副局长,他可真不入调。我想开口这么对他说,但还是把嘴闭上了。我能做的最好的事就是换个话题。

    “芬纳蒂先生,我下次会对情况做出更好的判断,你放心好了,可是我有其他事要和你商量。”

    他点点头让我说下去。

    猎物(1)

    现在是午夜。房子里一片漆黑。我无法肯定这件事情的结果将会怎样。孩子们病得非常厉害,一个个在不停地呕吐。我可以听到儿子和女儿在不同的浴室里呕吐的声音。几分钟之前,我进去检查了他们的情况,想看一看症状如何。我对小女儿感到担心,但是,我还是得让她也吐。那是她惟一的生存希望。

    我觉得自己没有得病,至少现在没有。但是情况不妙:参与这件事情的大多数人都已死去。而且,还有许多东西我无法确定。

    整个设施已经被毁,但是我不知道我们的处理是否及时。

    我在等待梅。她12小时之前到帕洛阿托的实验室去了。我希望她一切顺利。我希望她使那里的人意识到情况的紧迫性。我一直希望听到实验室方面的消息,但是到现在为止却杳无音信。

    我的两只耳朵里嗡嗡作响,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另外,我觉得自己的胸部和腹部有跳动感。小女儿实际上没有呕吐,只是在吐口水。我现在头晕目眩,但愿自己不会丧失知觉。孩子们需要我,特别是我的小女儿更需要。他们被吓坏了,我不责怪他们。

    我也被吓坏了。

    我坐在黑暗之中,难以相信一周之前我的最大问题是找一份工作。现在看来,那几乎显得可笑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表。

    家

    第1天

    上午10点04分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人意表。

    我以前从来没有打算成为全职丈夫,居家丈夫,全职爸爸,随你怎么叫都行——没有什么现成的字眼适合它。但是,这就是我在过去六个月中所干的事情。此刻,我正在圣何塞城里的克雷特巴雷尔商店里挑选一些备用的玻璃杯,我还发现店里出售的餐具垫品种也不错。我们需要添置一些餐具垫;朱丽亚一年前购买的椭圆形编织垫子已经破旧不堪,网眼里塞满了儿童食品的碎末。麻烦的事情在于,它们是编织的,你无法清洗。所以,我在陈列架前停下脚步,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餐具垫。我觉得那些淡蓝色的挺不错,配我买的蓝色餐巾正合适。后来,一些黄色的餐具垫吸引了我的目光,它们看上去鲜艳夺目,所以我也买了一些。货架上不够六个,我觉得最好买六个,所以我请售货小姐到后面看看是否还有存货。她转身离开之后,我把那种餐具垫摆在桌子上,放上一个白色盘子,然后在它旁边配上一张黄色餐巾。这套搭配看上去赏心悦目,我心里开始觉得,或许我应该买八个,而不是六个。这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朱丽亚。“嗨,亲爱的。”

    “嗨,朱丽亚。怎么样?”我问她。我可以听到她周围的机器正在运行,一种稳定的喀嚓声。可能是电子显微镜的真空泵发出的声音。她的实验室里有几台扫描电子显微镜。

    她问:“你在干什么呀?”

    “正在买餐具垫。”

    “哪里?”

    “克雷特巴雷尔。”

    她格格直笑,“你是那里惟一的男人吧?”

    “不会吧……”

    “嗯,那还不错,”她说。我听得出来,朱丽亚对这样的对话全无兴趣。她想说别的什么事情,“听我说,我想告诉你,杰克,真的不好意思开口,我今天又要很晚才能回家。”

    “嗯,嗯……”那位售货小姐回来了,手里拿着几个黄色餐具垫。我手里抓着话筒,示意她过来。我伸出三个手指,她放下三个餐具垫。我问朱丽亚:“一切都好吧?”

    “嗯,还是像往常一样。我们要通过卫星向亚洲和欧洲的风险投资者传输演示,我们这端的卫星连接出了一点毛病,因为他们运来的图像传送车——哦,这些东西你不想听……总之,我们将要耽搁两个小时,亲爱的。或许更久一点。我最早也要到8点才能回家。你能不能让孩子们吃饭,然后照顾他们睡觉?”

    “没问题。”我回答说。事实上不是没有问题。我已经习惯了。最近,朱丽亚一直都在长时间加班。大多数晚上她回家时,孩子们已经进入了梦乡。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她供职的公司——正在努力筹集更多风险投资,其总金额高达2,000万美金,这给雇员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其中一个特殊原因是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正在研发一种被公司称为“分子制造”的技术——不过,大多数人管它叫纳米技术。但是,风险投资者们如今并不青睐纳米技术。在过去10年里,据称即将面世、但是后来始终停留在实验阶段的产品已经让许多风险投资者大呼上当。那些风险投资者认为,纳米技术是一种空口诺言,不会形成产品。

    猎物(2)

    没有必要给朱丽亚讲这些;她自己曾在两家风险投资公司供职。她当初学的是儿童心理学,结果却干上专业性“技术孵化”工作,帮助初创的技术公司步入正轨。(她曾开玩笑说,她干的仍然是儿童心理工作。)后来,她停止为公司提供咨询服务,转而在其中一家担任了全职工作。她现在的头衔是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副总裁。

    朱丽亚认为,艾克西莫斯技术公司已经取得了几项突破,在这个领域中处于遥遥领先的地位。她认为他们的公司过不了几天就会搞出商业产品的原型。但是,我对她的看法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听我说,杰克,我想告诉你,”她的话音中带着内疚,“埃里克会不开心的。”

    “为什么?”

    “怎么说呢……我向他许过愿,和他一起去看比赛。”

    “朱丽亚,你怎么会这样呢?我们谈过关于作出类似许诺的问题。你根本不可能去看那场比赛。3点钟开始。你干吗告诉他你可以去呢?”

    “我本来以为可以想办法去的。”

    我叹了一口气。我告诉自己,她这样做是表示关心。“好吧。别着急,宝贝。我会处理的。”

    “谢谢。哦,杰克?还在选餐具垫?什么款式的都行,不过别买黄色的,好吧?”

    她说完便挂了电话。

    晚餐我准备了意大利式面条,因为家里人一直都喜欢它。到了8点钟,两个小的孩子已经入睡,尼科尔还在做家庭作业。她12岁,10点之前必须上床——当然她不愿意她的任何一位朋友知道这一点。

    最小的孩子阿曼达刚满9个月,她开始学着到处爬,可以抓着东西站立起来。埃里克8岁,他是一个足球小子,除了打扮成骑士模样,挥舞塑料剑追着他姐姐满屋跑的时间之外,整天都想踢球。

    尼科尔正处于青春羞涩期;埃里克最喜欢干的事情是抓着她的r罩在家里跑,口里高叫:“尼基戴r罩罩!尼基戴r罩罩!”尼科尔保持矜持,不愿去追赶,嘴里恨恨地说:“爸爸?他又来了!爸爸!”遇到这种情况,我只得追赶埃里克,告诉他不要乱动姐姐的东西。

    这就是我生活的内容。被电子媒体公司解雇之后,我最初还觉得为小孩解决纠纷是有趣的事情,而且,它看来与我原来干的工作差别不大。

    我在电子媒体公司担任程序设计部门的主管,手下是一帮才华横溢的年轻程序编制员。我在40岁就太老了,自己已经不能担任编写程序的工作了——那是年轻人干的事情。所以,我管理那个团队,那是一份全职工作。与硅谷的大多数程序编制员类似,我的团队似乎处于没完没了的危机之中:保时捷车被撞毁,夫妻之间行为不忠,找情人出了问题,父母之间的激烈争吵,服用毒品产生反应,所有这一切被强加在硬着干的工作时间表之上——通宵达旦的马拉松式工作依靠健怡可乐和太阳牌炸薯片来提供能量。

    但是,那份在前沿领域中的工作十分有趣,我们编写的东西被称为分布式并行处理程序或基于智能体的程序。那种程序在计算机里面创造出虚拟的智能体,然后让它们产生互动,以便解决现实世界的问题,从而模拟了生物学过程。这说起来不可思议,但是却很奏效。例如,我们编制的一种程序模拟蚂蚁的觅食行为——蚂蚁寻找到达食物的最短路径的方式——以便在电话网络中找出最佳通道。其他程序模拟了白蚁、成群飞翔的蜜蜂和潜伏追捕猎物的狮子。

    那时的工作很有趣;假如我当初愿意承担更多的职责,我可能仍然在那家公司供职。在公司工作的最后几个月里,我受命负责安全工作,取代了一名已在那个职位上干了两年的外聘技术顾问。他没能保护好公司的源码,直到使用了该源码的一种程序在台湾市场上销售时才知道被盗的情况。实际上,那是我分管部门的源码——用于分布式并行处理程序的软件。那就是被盗的源码。

    我们知道它是同样的源码,因为没有谁动过那个叫做复活节彩蛋的程序。程序编制员们一直将复活节彩蛋c入他们的编码之中,那些小东西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放在那里只是为了好玩。那家台湾公司原封不动地照抄,使用了我们的源码。结果,一按altshift9键就会开启一个窗口,显示我们公司的一名程序编制员的婚姻状况。这是明显的偷盗行为。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猎物(3)

    当然,我们提出了起诉,但是我们公司的老板唐?格罗斯希望确保将来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于是,他任命我负责安全工作。我对源码被盗的事情非常生气,所以顺理成章地接受了那份工作。那只是兼职,我仍然管理我的部门。我上任之后的第一项任务是监管计算机的使用情况。那是心照不宣的做法;这些年来,80%的公司都监视工作人员使用计算机终端的情况。他们有的采用电视摄像,有的记录键盘使用情况,有的浏览电子邮件中的某些关键词语……可供使用的现成程序非常多。

    唐?格罗斯是一个厉害的家伙,一名从来没有失去军人风格的前海军陆战队士兵。我向他汇报新装系统的情况,他问:“但是,你不会监视我的计算机,对吧?”我回答说,当然不会。实际上,我已经设计好程序,以便监视公司里每一台电脑——他的那台也不例外。两周之后,我通过该程序发现,唐与公司财务部的一名姑娘有了婚外情,并且授权她使用公司的轿车。我去了他的办公室报告说,根据对财务部的珍妮实施的电子邮件监控,看来一个身份不明的人与她好上了,她可能得到了她不应有的公司福利。我告诉他,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是,如果他们继续使用电子邮件,我很快就会查一个水落石出。

    我知道唐会明白我的暗示,他的确也有所收敛。但是,他后来从家里发送了暴露出蛛丝马迹的电子邮件,他完全没有想到所有的信息都会通过公司的服务器,然后被我照单全收。我就是通过那些电子邮件了解到,他正在将软件“减价出售”给外国销售商,将数额巨大的“咨询费”汇入了在开曼群岛开设的一个户头上。那种做法显然是不合法的,我不能视而不见。我向自己的律师加里?马德尔请教,他建议我辞职。

    “辞职?”我问。

    “对,辞职。”

    “什么理由?”

    “谁会在乎理由?别的公司开出了更好的条件,健康问题,或者家庭问题,家里出了麻烦,赶快离开那里。辞职。”

    “别急,”我说,“你认为是他在犯法,而我却应该辞职?这就是你的建议吗?”

    “不是,”加里解释说,“作为你的律师,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了解任何非法行为,你就有责任举报。但是,作为你的朋友,我的建议是,闭上你的嘴巴,赶快离开那里。”

    “看来有点像懦夫的行为。我觉得应该告诉公司的出资人。”

    加里叹了一口气。他抓住我的肩膀。“杰克,”他说,“那些投资人可以自己去查。你他妈的从那里躲开。”

    我觉得那样做不对。我当初听说自己的源码被盗时,心里觉得十分气愤。现在,我倒很想知道它是否真的被盗了。或许,它是被卖掉的。我们是一家私人控股公司,我将情况告诉了一位董事会成员。

    我没有料到他也染指其中。我第二天就被炒了鱿鱼,理由是严重失职和行为不轨。他们提出要告我,我被迫签署了一大堆保密协议,以便获得解雇金。我的律师代我处理相关文件,他每见到一份新文件都会叹一口气。

    事情了结之后,我和律师走出房门,见到了暖洋洋的阳光。我如释重负地说:“唉,至少算是结束了。”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你为什么这样说?”他问。

    因为事情并没有结束。不知道怎么的,我成了一个被打上标记的人。我的条件非常优秀,而且我曾经在一个热门领域中工作过。但是,当我去求职时,我看得出来他们对我不感兴趣。更糟糕的是,他们面对我时显得尴尬。硅谷覆盖着一个面积宽阔的区域,然而它是一个小世界。消息传播很快。后来,我在面试中见到了一位曾经打过交道的招工人员,他的名字叫特德?兰多。前一年,我曾经在青少年棒球联赛中指导过他的孩子。面试会结束之后,我问他:“你听说过我的什么情况没有?”

    他摇了摇头,“什么也没有听说过。”

    我说:“特德,我在10天里见了10位招工人员。告诉我吧。”

    “没有什么可说的。”

    “特德。”

    他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文件,两眼看着那些纸页,而不是我。他叹了一口气。“杰克?福尔曼。制造麻烦的人。难以合作。好斗。鲁莽。没有团队精神。”他犹豫片刻,然后说:“据说你参与了某种交易。他们没有明说,某种秘密交易。你在受益的一方。”

    猎物(4)

    “我在受益的一方?”我惊讶地问。我觉得怒火中烧,开始进一步解释,后来却意识到当时的行为很可能显得鲁莽,好斗。于是,我闭上嘴巴,向他表示谢意。

    在我离开时,他告诉我:“杰克,让自己轻松一下吧。等一段时间再说。硅谷里的事情变化很快。你的个人简历不错,你的能力结构非常优秀。等到……”他耸了耸肩膀。

    “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