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吁口气，杰瑞德关上了手机出神片刻后才看向妻子：“玛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我们还要考虑克丽丝的想法，不是吗？等这次谈话结束了再说吧。”
妻子默然片刻后，最终带着些许无奈点了点头。
通了电话没过多久安吉拉就带着弟弟妹妹从弗兰克那里回到了家中，虽然她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却很少和父母对视，而且打了声招呼后就急冲冲的回自己房间去了。直到晚餐的时候才下来，而且用餐途中一言不发，无论是父母还是维莉、艾克问她都以“唔”、“不错”、“还好”几个词语敷衍过去。
杰瑞德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对此他只是在心里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直到晚餐后父女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书房。
“克丽丝，我不得不说你吓了我一跳。”在送茶的佣人离开后，杰瑞德靠在书桌上抱着手臂对女儿这样说道。他的眼光很快落在了安吉拉那握在一起的双手上，两只大拇指正不自觉的带节奏搓来搓去。
作为安吉拉的父亲，杰瑞德很熟悉这个动作，从小开始只要她做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要面对父母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搓着拇指。
这说明她此刻正在心神不宁，同时……还是那个克丽丝。杰瑞德在心里笑了笑，端起茶杯呷了口让自己显得更轻松些：“怎么了？该不是想让我表演独角戏吧？”
“爸爸，别这样……”安吉拉抬起头来低声说了句，随即又低了下去。
“嘿，怎么回事，这可不像我所知道的克丽丝。”父亲在女儿的身边坐下，偏过脑袋想了想：“知道吗，亲爱的，我至今都还记得——上帝，差不多快十年了——还是在布伦克特的小别墅里，你答应了南希·迈耶斯的邀请而我不同意，于是你提出玩有问必答的游戏。那时候，你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真的让人印象深刻。”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还记得你想注资皮克斯的时候，我表示反对，而你信誓旦旦说我会后悔。我松口给了你机会后，即使不擅长你依然努力的按我的要求想要证明这是笔值得的投资。诸如此类的还有买下《泰坦尼克号》北美放映权等等。”
说着杰瑞德认真的看向女儿：“别的不说，去年你请我帮忙抛出思科股票的时候，你不是同样自信和勇往直前吗？那么，现在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不安和害怕，甚至要逃到弗兰克那里去？我猜得没错的话，如果弗兰克在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丁点儿知道的可能，你都会立即逃出去。”
“舅舅知道了吗？”安吉拉顿时抬起头来紧张的问道。
杰瑞德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不，他不知道，家人当中只有我和你妈妈知道。”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知道吗，克丽丝，按你所表现出来的习惯，我以为如果我们真的知道你的性取向有所偏差的话，你应该双手叉腰的站在我们面前理直气壮的说：这有什么，每个人都有选择伴侣的权利。可你现在的做法真的出乎意料呢。”
“这不一样……”安吉拉咕哝着说道。
“哦？”杰瑞德挑了挑眉，“哪里不一样呢？”
“你……你举例出来的那些都是我知道一定会成功的事情，可这次不一样……”安吉拉面带苦笑的胡乱做着手势，“我不知道你们会有什么反应，我害怕你们会讨厌我，认为我不正常是家里的耻辱……这些让我感到难过和不安。”
“简单的说就是，在你做那些事的时候上帝都把结果对你说了，所以做起无顾忌无压力；而当你的性取向被透露后上帝却没有告诉你结果，所以你害怕了退缩了想要逃避。是这样吗？”杰瑞德轻摇着脑袋如此问道
然而安吉拉却黯然的点了点头：“是的，没错。只有那些可以以确定的，完全有把握的事情，我才会全力以赴的去做。可面对无法确的，有着太多未知因素的，我只想逃避。”
父亲起眉头摩挲了下巴半晌后，才搂过女儿的肩头轻轻拍了拍：“这很正常，亲爱的，女性通常在感性上要比男性敏感，所以也就比男性更容易没有安全感。而且任何人面对没把握的事情都会第一时间退缩，你会逃避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爸爸，你不明白……”安吉拉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悲伤和自嘲。
然而父亲并没有看见：“听我说安吉，无论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如同你想要抛售思科股票时明知道可能说服不了我，可你依然还是给我电话，不是吗？所以我们总要想办法去努力尝试。既然你向妈妈承认了自己的性取向不同，为什么不能向我承认，为什么不敢面对我们呢？”
杰瑞德握住女儿的双肩，看着她翠绿的眸子认真说道：“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父母；而你再有过错，同样是我们的女儿。即使世界毁灭，这也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我们爱你！”
注视着父亲面容良久后，安吉拉忽然紧紧抱住了父亲，将脑袋埋进他的怀里难过的唤咽着说道：“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只是害怕……只是害怕……”
“我能理解，亲爱的，毕竟……”杰瑞德在女儿的背上轻拍着没再继续说下去，心里不知不觉的浮现出一个苍老的身影，苦笑了下他微微摇了摇头。
“那么……你和妈妈是怎么看待我的问题的呢？”平静下来后，安吉拉试探着问道。
“从我个人角度来讲，这是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虽然我希望你能有个……正常的人生，但我更希望你能幸福快乐——如果你真的爱她们。”杰瑞德爱怜的抚摸着女儿的脑袋。
“我当然爱她们！”安吉拉急忙插嘴道。
“真的？每个人都是？”父亲开玩笑的问道，安吉拉的脸蛋立即红了起来，吭哧吭哧的出着气就是说不出话。
“但是，你妈妈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无法接受。虽然我知道她并不讨厌同性恋，可着落到自己女儿身上就不同了。”杰瑞德继续说道。
“哦，不。”安吉拉顿时抱住了脑袋。
“别担心，亲爱的，给你妈妈时间好吗？”父亲安慰的说道，跟着话锋一转：“能给出理由的话就更好了，而且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会……喜欢女性？当然，如果你觉得不合适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女儿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看了书架半晌后才开口：“我不知道，爸爸，我只知道如果有不怀好意的男性和我在皮肤上有接触，我就会起鸡皮疙瘩，然后进一步感到厌恶。我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种感觉非常灵敏。对了，你还记得乔纳森吗？”
“当然，”杰瑞德点点头，“我还知道他是个同性恋。”
“你已经知道了？”安吉拉露出惊讶神色，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脑袋：“他是第一个和我握手却没有让我起鸡皮疙瘩的，家人以外的男性。当时我很好奇，和他约会后才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于是我就知道我的性取向是天生的，并且无法更改的。”
说道这里她看向父亲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妈妈应该很生气吧？我和乔纳森会装作交往，就是因为觉得妈妈可能发现了什么，所以想要掩盖……乔纳森不知道我也是同性恋。”
“她的确有些生气，但这不是主要问题，”杰瑞德耸了耸肩，“那时，你已经和杰西卡在约会了吧？”
“是……是的，”安吉拉有些赧然的说道，“你们知道，她经常留宿的。”
“的确如此，”父亲想了想，“不过，那时你同样经常到凯特家去，每年到纽约过节的时候你和娜塔莉也总是经常到对方家留宿。老天，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同时和她们三个约会了？难道她们从没表示过不满之类的？”
“事实上……她们……并不知道另外两个也是我的……情人……她们只以为另外两个是我的普通朋友……”这几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安吉拉的脸蛋通红通红的。
“你是说你同时和三个人在交往，而她们彼此不知道，还在做朋友？”杰瑞德露出惊愕的神色，“你总是能让我吃惊，克丽丝，如果你是男性的话，已经可以叫做花花公子了。
“我本来就想做男人。”气急败坏之下安吉拉有些口不择言了。
还好父亲没有听清楚：“本来就想什么？”
“没什么，好了，爸爸，求你别提这个了好吗？如果你想知道详细情况，我们改天再说吧。”安吉拉哀求的说道，“关于我的性取向别再让其他人知道，无论爷爷、外公还是教父，好吗，爸爸？”
“好吧，那就不提这个了。至于你爷爷他们，我也不打算现在告诉他们。”杰瑞德耸了耸肩，然后微笑着在女儿的脸蛋上摩挲：“我希望你能记得，克丽丝，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都是爱你的。”
安吉拉沉默了半晌，然后再次抱住了父亲，紧紧的抱住。
布满荆棘的成长路 145 最后的问题
“那么，能讲讲你们是——怎么发展起来的吗？”母亲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后，忽然这样问道，“当然，如果你觉得尴尬的话，可以不用回答。”
“不不不，没什么可尴尬的……”安吉拉抓住木人桩上的两个木棍翻了翻眼睛，不尴尬才怪！不过转过脑袋脸上随即挂上了讪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
爱琳娜耸了耸肩没有说话，在跑步机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又端起杯子惬意的饮上了一口后才好整以暇的看向女儿，这摆明了要听她讲述。
“让我先想想，好吗？”安吉拉在心里暗暗叫苦，少不得对这个头疼的任务抱怨一番。
父女之间的谈话结束后，爸爸提醒她应该再和妈妈谈上一次，向母亲坦白后又逃避出去几天不回家的行为可算不上负责任。安吉拉也答应了下来，毕竟自己确实做得很差劲。
然而，即使她已经知道了父亲的态度，还是拖了两天才选择在健身房里和母亲聊聊。安吉拉多少还是有些害怕，当然，也可以说她很在乎妈妈的感受。
“最早是凯特——你知道，我在四岁的时候就认识了她，一直以来我确实是把她当成姐姐。虽然以前我经常会照顾她，随着年龄增加，慢慢变成她照顾我了。我很喜欢或者说这种迷恋这种被宠着被溺爱的感觉——这和父母、家人的宠爱的感觉完全不同——所以当我听说她在和别人约会后非常的嫉妒，就仿佛觉得自己重要的东西被抢走了似的，于是想方设法要抢回来。虽然我成熟得很早，但是在某些方面依然很迟钝，在想不出好办法后就按着直觉做事，于是我就用了……最为……下作的方法……”说到最后安吉拉已经有些吞吞吐吐的了。
“简单的说，你引诱凯特和你了。”母亲很直接的问道，只是眼睛却闭了起来
“是的，”安吉拉有些难堪的咧了咧嘴，“那就像……打开了一道闸门，让我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喜欢和男性约会，为什么自己对女性会有冲动。没有被什么特殊的事情所刺激，这是发自内心的感觉，似乎上帝就要我喜欢女性……”
挥了挥手打住这段长篇大论后，安吉拉才又继续说道：“而杰西卡，你也知道，我们从小学就粘在一起，有着深厚的感情基础。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影响了她……总之，在我16岁的生日那天，我挽留她在家里过夜。我们一起躺在床上聊了很久，然后……仿佛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关系。按理说我应该跟她吐露实情才对，可第二天我们彼此相拥醒来后，我实在说不出口……而且杰西卡也并不反感，于是这段关系就这么定了下去。”
说道这里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至于娜塔莉，我们是在92年初认识的，那时赫斯莱葛先生还是爷爷的私人医生。她很聪明也同样早熟，我非常喜欢她。
那时我对自己的性取向并不清楚，所以即使有那么点超过的感情还是一直好好的和她做朋友。后来和凯特、杰西卡开始约会后，虽然依旧喜欢和她搂搂抱抱，我还是尽量的克制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