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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送饭 1 梦魇缠迷

    却说前一年秋天,北霆门中,康浩陵上了脚镣,被囚“旦夕楼”监狱。那粗大脚镣结在墙中,囚犯再怎么奋力前行,也构不着牢门。冷云痴吩咐十日送一次饭,不予治伤,这时已连着四日未曾进食。冷云痴恨他盗去了那张机密字条,有心相虐,便清水供应也是有限。

    康浩陵刀伤无法料理,自第三日起发烧,将送来的半盆清水喝干后,反覆舔着粗糙的瓦盆底,再没半滴水可滋润枯热的身体,终至昏迷过去。

    恍惚间,眼前总有两名年青男女在交谈,二人面目模糊,只知男的叫女的“阿苓”。这一男一女和自己似有极亲近的关连,他高烧中筋骨疼痛、头胀欲裂,忽觉毕生一无所依,只想扑到那女的怀里大哭一场。

    依依稀稀,他好像已经这样想了很久很久,知道在她怀里便十分安适,那将是无限平静,彷佛可以当场死了。然而,梦里这对男女便似在一个遥远的戏台上做戏般,自己只是席上的看客,怎么也近不了二人之身……

    情境陡然转换,自己突然到了一个山坳,那对男女仍在眼前。那男的胸口有三条刀痕,自己又怕又急,却叫不出声,那三刀像是斩在自己身上一样疼。接着那对男女便都凭空消失了,好像整个世界尽被铲平了,自己孤独地走在荒原上……

    这时有个极美的女子现身了,月白衣裙素淡清雅,黑发如瀑,鬓边有枝十分精细的艳红珊瑚发钗。她领着自己在荒原上行走。自己莫名地便很想依靠她,但那女子看起来极其哀伤、极其脆弱,比自己还更需要人照顾。一路无话,便只听见她的幽幽叹息,像是要把自己的生命一丝一丝叹去。

    他问:“姨,你为甚么难过?”

    那女子看上去才甫过二十岁,自己不是十八么,怎地叫她做“姨”?自己究竟几岁?他在梦里话一出口便愣住了,广阔天地中响起了师父妘渟的声音:“你是捡来的野孩子,你没生日!”

    师父声音响过,荒原又变成了山坳,方才见到的男子仍带着刀伤,那叫做“阿苓”的女子对自己说:“你要长成个健壮小子,像阿娘和阿爹一般。不,要比爹娘还强…”

    她说甚么?那二人怎会是爹娘?自己慌忙要确认,便叫:“爹?娘?”这二声称呼一出口,还等不到回答,世界又塌陷成了一片莽原,自己又再循环无止地、不辨方向地行走…这一回,那美丽的白衣女子,那惊鸿一瞥的“姨”,再不曾现身来照看自己了……

    行着行着,却来到了南霄门。这是师父打坐的静室,自己正在给师父磕头,但是怎么也没能停下,额头在蒲团上越敲越重。他不知道自己在做甚么,也不知师父为何不对自己说话。忽然间,和自己最要好的两个师兄封晋敏、史庭威,从窗外探头叫道:“喝酒不喝?”

    他略一抬头,两位师兄笑嘻嘻地道:“就喝两口,咱们不跟师父说。”他这才发现自己一身大汗,似是刚站完桩,嗓子里的馋酒虫发作,兴冲冲正要出去,师父突然拦在身前,一掌便劈向封师兄的头盖!

    他在梦里骇得惊叫出声,却听得义父李继徽的声音在一旁哈哈笑道:“这好地方,便是终南山猎场。义父说到做到,这不是带你来了?”

    他一转头,眼前云雾初散,日光洒落林间,已置身在清晨的山冈,自己骑在马上,与义父并肩远眺。他从方才一连串烦忧惊吓中来到此处,如获新生,胸怀大畅,兴奋地扬鞭纵马,在冈上来回小跑了好几趟。

    谁知跑到了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