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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

唉……望着江正华离去的背影,李部长苦笑着摇摇头叹息着。

    晚上,江正华正在看新闻联播,兰天来了,还提着一瓶酒,几盒卤菜。老江关了电视伸手来接,责怪他带了酒菜。兰天说这瓶茅台是十多年的老陈酿。老江说那么好的酒喝了可惜。兰天说是最后一瓶,老兄弟不受用,留给谁受用?又大喊赵茗拿酒杯。老江说去看儿子和媳妇去了。然后摇摇头,走进厨房拿来酒杯和碗筷,又端出一盘花生米和一盘辣椒炒虾。兰天搓搓手掌,打了两个响手指头,连夸都是下酒的好菜。

    “消息真灵通啊。”

    “不瞒你老兄说,李部长确实给我打了个招呼。

    呵!兰天真的当说客来了。老江露出一丝苦笑,“大不了下课。都什么时代了,他们还要来个秦始皇焚书坑儒?或者来一场‘反右’斗争和‘文革’的文字狱?”

    “万事和为贵,平静点好。你我一生图什么?就图个平安。”

    “想图平安?只是主观意志。找碴儿竟找上门了。”

    “老江,只怪小说名字没取好。祸楼,祸搂,搂个祸。”

    “祸楼怕什么?又吃不了人!”两人哈哈大笑。

    “笑什么?什么事值得你们那么高兴?”赵茗推门进来,和兰天聊了一会。老江说连酒和菜都是他带来的。赵茗嗔怪兰天带酒菜,好像没有人做似的。兰天马上夸奖赵茗烹调手艺一流,时间有点晚不敢劳驾,顺便捎了一点,不足挂齿。赵茗转身想去厨房做菜被兰天拉住,让她坐下来喝几杯。赵茗说不弄菜就落个清闲,说完泡了两杯浓茶。

    又聊了几句,赵茗直奔主题,“你知不知道《祸楼》的事?”

    “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知道?整个市直机关都知道,大家都愤愤鸣不平呢……”

    赵茗气愤地说:“他们是吃饱了没事干,找碴子耍威风。”

    老江说:“就是。”

    赵茗啐道:“你也是吃饱了没事干。你一个字不写,就当这个破主席,工资又不少一分,人倒落个自在。整天就是写呀写的,又劳神又伤财不说,还有人找麻烦,何苦呢?”

    老江嘿嘿地憨笑着。

    兰天说:“赵姐说的是个实理儿。但如果让老江不写作,那比不让他吃饭还难受。”

    赵茗叹了一口气,看看挂钟已经十一点,让兰天好好替她修理老倔头。走进洗漱间。

    兰天力劝老江下矮桩。老江摇摇头说他绝没想到兰天也会有这个观点。兰天说既然史书记明确批示,宣传部也不好办,对这件事总该有个态度。老江说他态度非常端正,一没犯法,二没违纪,看他们能怎么样?

    兰天提出了一个消灾的办法:既然省报都转载了,说明作品本身没有多大问题。贺长生对《祸楼》有意见,可以将这种争论朝学术争鸣上引。石维民市长年轻,而且正派,可可以先听听他的意见,他肯定会表明自己的观点。同时要抓紧时间给省作协和省委宣传部写个报告,先看上面对这件事态度如何,然后再视情况拿出应对措施。估计省上肯定会有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且不太可能是史书记的那种态度。只要省上干与了这件事,市上就没办法。老江觉得他的分析有道理,愿意采纳以上压下的这个建议。史书记的批示偏信了贺长生等人的一面之词,是片面的也是不准确的,要我下矮桩,低头认错,绝对办不到。说好汉不吃眼前亏,眼下还是慎重一点好,应该冷静地权衡一下。

    老江感谢兰天的看望和开导,又敬了一杯酒,然后摇摇酒瓶每人滴了两滴,碰杯互致晚安。

    送走兰夫,江正华马上与石维民通了一个电话,汇报了《祸楼》事件的始末。果然不出兰天所料,石维民态度鲜明,而且与史书记看法大相径庭。石维民说,他不但看了《祸楼》的传统媒体版,而且看了网络版,他对这部小说首先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赞扬,但他绝不会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一部文学作品只要与法律、党纪没有向背,就不能一g子打死。一部作品的好与坏不能以长官的个人意志来恒量,而是取决于最广大的读者的检验。对《祸楼》有不同的看法正常,应该争论,但这最多只是个学术讨论的问题。石维民电话中安慰江正华,该他说话时他决不会逃避,而且要说心里话,公道话。

    听了石维民的一席话,江正华心里顿时轻松多了。收完残席,洗了一把脸,开始拟写向省作协、省委宣传部提起的申诉材料。

    第047章 恐吓电话

    今天星期天,兰天一大早就应朋友之约跑到市郊刘家镇钓鱼去了。风大不好看浮漂,钓了半天几个钓友的渔篓里还是空空如也,只有几条小鲫鱼半死不活地躺在里面睡大觉。时晌午,几个钓友跑到镇上一家小餐炒了几个菜喝了两盅,餐馆隔壁有家小型歌舞厅,大家看看时间还早又跑进去潇洒了一回。兰天刚唱完两首歌,跳了一曲舞,江正华就一个电话让他马上赶回市区。兰天喜欢唱歌跳舞,这个电话确实让他感到有点扫兴,但朋友之事紧急,也只好忍痛割爱,背起钓包,拧起鱼篓往回跑。

    兰天骑着摩托车急匆匆赶到作协大院时已是下午三点,江正华正焦急地等着他。见面泡茶打烟,江正华开始诈他:“老兰,你一大半天干什么去了,连个人影儿都找不到?”兰天掏出火机正准备点烟,闻此言突然涨红了脸,那欲按火机的手抖了一下,随后又停了下来。然后故作镇静,但语气木讷:“师大的两个老师约我去王家镇钓了半天鱼,那儿……那里的手机信号特别弱,无法进行通话……幸亏今天我带了个寻呼机,不然这阵子……我恐怕还在还在钓鱼呢。”

    江正华为兰天点了烟,诡诈地一笑:“钓鱼?……你怕不是去钓什么红嘴鲤鱼吧?”江正华问得突然,兰天一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什么红嘴鲤鱼?那里哪有什么红嘴鲤鱼……只有一些鲫鱼,也不怎么好钓。”

    江正华又补充了一句俏皮话:“那你不是钓红嘴鲤鱼,就是去‘吃香菇’去了。”兰天一怔,总算醒悟过来,心里嘀咕着:这老江头真鬼。难道他会闻到了什么风声,知道我去唱歌了?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有心肠开玩笑,一定是石维民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转而一笑:“真的是钓鱼去了。难道你老兄还不相信我?你给石市长打电话了?”

    “哈哈……哈哈……开句玩笑。瞧你紧张的那个样子!我写一个《祸楼》已经够麻烦的了,你老弟可千万不要再去写个什么《祸女》,那麻烦可就更大了哟,到时恐怕就要‘内外交困’了。”江正华爽朗地大笑起来。“石市长电话我也打了。”江正华又补充了一句。

    “身正不怕影子斜……何惧半夜鬼敲门。”

    江正华收起笑容,喝了两口茶,开始说正事。“石市长答应该他出面时一定有句公道话。”江正华说眼前有两件事很急,需要商量一下:一是《祸楼》的事。今天上午,市纪委真的来了两位同志进行了一次调查,他们认真听取了申辩意见并作了笔录。江正华要求市纪委认真搞清事情的真相,还自己一个清白。两位同志说,组织上并未给《祸楼》定个什么性,也没有立个什么案,不存在什么清白不清白的问题。他们只所以要来核实情况,是因为领导们有指示,只好来履行一下职责。看他们的态度倒是非常客观公正的。江正华说他心里也明白,贺长生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也决不会轻易放过。他前后仔细想了一下,兰天所提的建议很有道理。第一,他准备当面向史书记作个思想汇报,说明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好让宣传部有个交待,给李部长一个台阶下。但他决不会认错,因为他觉得写这部《祸楼》本身并没有什么过错。第二,他准备向省作协和省委宣传部汇报一下这件事的经过,以寻求他们的客观公正。情况反映材料已基本写好了,请兰天来的目的就是把把材料的关。

    听了江正华的一番陈述,兰天笑了,“老江天,你也是一个几十年的机关老油子了。你写的东西绝难挑剔,还需要我把个什么关?”

    江正华一本正经:“不!老兰,你一定要好好看看,仔细推敲一下,看看材料里还有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兰天接过材料,随便翻了一下然后装进了手提包。“这没什么问题,明天早上交帐。”“你最好今天下午就帮我斧正一下。”“好,那我们干脆当面切蹉吧。”

    江正华向兰天通告了第二事:上午省文联牛副主席,提前通了个信息:兰天的散文集《悠悠西子江》和江正华的小说《祸楼》,已被省作协和省委宣传部初步审定通过,参加黄山的全国优秀作品评选,正式通知近日很快下发。江正华分折兰天去黄山参会肯定没有什么问题,但他却难说了。《祸楼》在泰平惹得麻烦还没有结论,即使该书最后定为参赛作品,估计市上也不会让他参会。所以,假如《祸楼》最终能参赛,江正华想请兰天一并代他参会。而且他也不愿意这个时候离开泰平外出。只有彻底地把问题澄清了,他才能安下心来。

    “这件事也不成问题。不过我还是希望我们俩能够一起去黄山。材料我马上就看,但我建议你亲自去一趟省上。”

    “我要随时准备接受调查,不宜离开。我准备安排办公室主任明天送材料到林城。哦……等会儿我再给省作协的牛副主席打个电话,了解一下开会报到的确切时间。国庆节只有十来天了,你可以提前出发先去上海看望一下曾琴,开完会你再和她一起回泰平。黄山离上海不远,很方便。再说国庆节七天长假,她一个人呆在那里也没有多大意思,不如回来大家一起过国庆热闹些。”江正华关心地嘱咐着兰天。

    “这个建议,我可以考虑一下。……至于去林城送材料的事,我认为,最好还是你和办公室主任俩人都去好,有些话你要当面汇报会更清楚些。”

    江正华沉思了片刻,说道:“那……我马上给李部长打个电话请两天假,争取去一趟,当面汇报。”江正华马上拨通了李部长的电话。李部长同意他去林城,江正华非常高兴。

    兰天已当场看完了江正华那份《关于小说〈祸楼〉写作的有关情况汇报》,并认真地提出一些修改意见。随后俩人又对汇报的措辞和语气进行了反复的研究、斟酌和推敲,直到满意才最后定了稿。江正华给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作协的打字员连夜加班,共打印四份,明天上午他们俩人一起到林城送材料。

    晚上,江正华留兰天在家吃了一顿便饭。送走兰天后,他又进了办公室,再次看了看那份准备送省上的申诉材料,然后又开始写作。

    壁上的挂钟已指向十二点,市作协大院寂静无声。窗外突然刮起了风,院内的树叶在秋风的摩擦下发出阵阵的沙沙声。真是“山雨未来风满楼”啊!恐怕又要下雨了。江正华正想着,那雨点随即就飘落下来,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急……雨点猛烈地敲击着封闭窗子上的铝合金档雨板,发出一片刺耳的“嘭嘭”声。江正华突然感到有了一丝寒意,明天要去林城,干脆早点回家休息吧。正当江正华关好窗户准备出门时……办公桌上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江正华拿起话筒,电话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喂!你是泰平市作协的江主席……江正华吗?”声音低沉并充满凶气。

    “是啊,我就是。请问你是谁?有什么事吗?”江正华很耐心地询问着对方。

    “你不要管我是谁。我只想奉劝你两句。你在听吗?”陌生男人恶狠狠地说。

    “我在听,你说吧!”江正华耐着性子说。

    “我奉劝你,‘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陌生男人说。

    江正华一下子火了起来:“你什么意思?是想威胁我还是要勒索我?简直莫名其妙!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就当面来!”

    “江正华,你不要发火,还不到你发火的时候。我要警告你,凡事适可而止。否则你会后悔莫及。你要小心点!”对方恶狠狠说完即挂了电话。

    “你他妈的简直莫名其妙!什么小心?想杀人哪?冲着我来吧!老子当过兵打过仗,难道还害怕你这个见不得人的暗鬼不成?!”江正华对着话筒愤怒地吼叫着,“啪”的一声放下了话筒。

    江正华真是气坏了,再也无法静下心来。他又走到窗边,将两扇已经关上了的老式窗子全部推开并套上了拉勾。

    雨下得更大了,风推着雨滴飘进了屋内,江正华本来有点凉意,这会儿却让那个匿名恐吓电话弄得满腔怒火陡起。站在窗前几分钟想了想,江正华拿起电话给宣传部李部长汇报了这个匿名电话恐吓的事。李部长安慰过后又提醒他,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凡事还是多个心眼,夜晚尽量不要外出,注意加强和搞好作协大院安全保卫工作,注意人身安全,并让他给市纪委和公安“110”报个案。

    江正华报案不久,“110”的两位干警很快地冒雨赶到了办公室。两位干警认真听取了发生恐吓电话案的经过并作了记录,其中一位干警在江正华办公桌上的电话机听筒里,安装了一个微型窃听器,并嘱咐他:如果再接到类似电话,立即拨打“110”。另外,最近几天要提高警惕,出门时,要注意留点神多个心眼儿,尽量不与陌生人接触。今晚的事在破案前不要告诉任何人。

    夜已经很深了,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两位干警走了很久,江正华仍不能平静下来。他又走到窗边望了望作协大院,大院的铁门早已紧闭,对面的职工宿舍楼,除了两个单元楼梯中的路灯仍发出灰暗的灯光外,已是漆黑一团。江正华真想对着黑夜高吼:“你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鬼?你有本事就大胆地来吧!我江正华正在等着你!”

    江正华坐在桌前点燃了一支香烟,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脑海里却不停地翻腾着:什么事值得请人来威胁我?难道真是那部《祸楼》惹的祸?即便是,也用不着安排人来打匿名恐吓电话,干这种下烂三的事吧?!

    究竟是谁指使?谁在安排?难道会是史书记?罗林森副市长?他们恐怕用不着。那会是谁……贺长生?对,有可能是他!

    第048章 常委定调

    晚上,市委临时召开了常委会。通常情况下市委常委晚上开会,一是白天工作太多,必须利用晚上时间;二是议题十分紧急重要。但今天晚上这个会议题却是专门研究泰平市文化体制改革问题,而且漫无边际,没有预定的方案,这令大多数常委有点迷惑不解。会议由市委一把手史树友书记主持,尽管没有预案,但讨论中大家发言依然踊跃。

    随后常委们就市文化局和文艺团体班子成员调整问题进行了讨论。在对文化局长的拟任人选进行初议时,宣传部李部长提出了由兰天接任,理由是兰天主持工作近一年,表现突出,能胜任文化局一把手的任职,没有形成统一的意见;石维民提出由江正华接任,王名烈和罗林森以江正华年龄偏大为由首先予以否定,此事暂时被搁置下来。本来会议可以到此结束,史树友看看挂钟见时间还早,对市委副书记王名烈耳语了几句,然后清清嗓子,提出将《祸楼》的问题议一下,并提出由王名烈副书记主持这个讨论,他要到江天大酒店拜访一下省委政研室的同志。话刚说完,他端起茶杯就走。

    大多数常委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不可思议,不得要领。一部反腐败的中篇小说也值得拿到常委会上进行讨论?既要讨论,史书记就应该继续主持会议,为什么又要自动迥避?史书记是忌讳什么?还是要留后路,进可攻退可守?大家实在琢磨不透。

    “好。现在继续开会。首先请市委宣传部李部长介绍一下基本情况,然后请各位畅所欲言,发表自己的看法。”王名烈开始正式履行临时一把手的职责。

    李部长首先将《祸楼》发表的情况作了一个客观的介绍。然后就其发表后所引起的不同看法以及与老江谈话的情况作了一个扼要的汇报。但他在汇报中,只字未提江正华深夜遭遇匿名恐吓电话的事,并且隐瞒了与他谈话时其“态度极不端正”的重要情节。李部长汇报完毕,会议室出现了一片寂静。

    王名烈见大家缄口不言,首先谈了自己的看法:江正华的中篇小说《祸楼》,在座大多数同志可能都已看过。作为一部以反腐败为题材的文学作品本来也无以厚非,但该小说以牵强附会的恶劣手法,无中生有,无事生非,影s和中伤了一些好同志,严重地影响了我市的稳定和安定团结,这就很不应该了。许多同志反映了这个问题,宣传部和纪委的同志进行了调查,但江正华的态度不好。他本人到市委汇报了一次,也是避重就轻,躲躲闪闪,根本没有认识到问题性质的严重性,态度很不端正。市纪委要继续进行调查,宣传部再找他谈一次。如果诽谤错误成立,本人态度又不好,是不是可以考虑给他一个纪律处分。当然处理人不是目的,目的是帮助他吸取教训,引以为戒。大家都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最好要把自己的看法统一到史书记对《祸楼》的重要批示精神上来。

    会场仍一片寂静,无人发言。王名烈见状催促说:“大家都发个言,谈谈自己的看法。”

    还是一片寂静。

    “可以各抒己见。谁先谈?”王名烈用手敲击着会议桌。

    罗林森咳嗽了一声,然后端起那把二龙戏珠的玉石茶杯抿了一口,开始发言:我完全拥护史书记的重要批示精神,也完全赞同王书记的看法和建议。江正华的《祸楼》以消极的态度,灰色的笔调,对主流视而不见,采取故意夸大社会y暗面的手法,歪曲客观实际,以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