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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开始准备会议的发言提纲。离九点还差十分钟,石维民准时赶到市委第二会议室。

    这是一个多事之年,棘手问题连续不断。

    今春连续发生了安居工程搬迁户闹事,泰棉公司改制工人闹事等一系列问题。立夏刚过三天,位于市中区的“密友”网吧又发生了一场大火灾,烧死上网的学生和青年十多人,受到国务院和省上领导严厉批评,弄得市委、市政府十分被动。社会治安形势也比较严峻,最近已连续发生两起恶性凶杀案件。泰平新闻媒体虽未作正式报道,但互联网却闹得沸沸扬扬,个别网站极尽危言耸听,有的还将秦平冠以“中国暴力城市”的恶名。其负面影响已成客观事实。已有个别外地投资商以秦平社会治安状态差、投资环境恶劣为由,要求撤回资金。但不管怎么说,其负面影响已经造成。治安问题不但影响社会稳定,而且影响对外形象,严重制约经济的发展。保安全和保稳定,已成为当前的头等大事。

    会议由政法委书记何林主持,石维民讲话。会议分析了上半年的治安形势。市委、市政府决定在做好社会各项稳定工作的同时,由公安部门负责集中一段时间,在全市开展一次以城市为重点的“扫黑打恶”活动。

    临近晌午,市委保稳定工作会结束,石维民又回到办公室继续处理文件。刚坐下电话来了。

    公安局长报告:昨天即五月二十七日傍晚,跑马山风景区西边的松林坡发生“五·二七”恶性案件,一对男女被杀,刑侦支队已赶赴案发现场。据初步勘察,这是一起典型的抢劫轮j杀人案,凶手杀人手法凶残,应属惯犯所为。此案已向政法委何林书记报告。电话里蒋真义声音急促。

    石维民一惊。

    头皮发麻,心里烦躁,真的有些烦躁。年轻的石维民直感到心窝子一阵难忍的烦躁。才开了这么一个会,事儿就真的来了。又是两个?死了两个?你那个公安是吃干饭的?几起恶性杀人案件你都破不了,就连安居工程拆迁工地恶性伤人那么一个治安案件你都至今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石维民拿着话筒真想对那头发一通火,想了一下总算是冷静下来,但嗓声干涩,口出套话却又是心里话:必须抓紧排查和加强侦察工作,务必及早破案,进展情况要随时报告……语气斩钉截铁。电话那头的蒋真义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年轻的副市长不太高兴,只有用“嗯”、“是”来进行应对了。石维民抿了一口茶,语气稍为缓和下来:一定要贯彻好保稳定工作会议精神,切实加强对市区及风景娱乐区的巡逻和警戒,努力做好社会稳定工作,通知报社和电视台,在案件侦破前,暂时不作新闻报道。蒋真义说专案侦察人员已全部到位,并已着手展开调查工作。晚上市局将召开“五·二七”案情分析会,布置下步的侦破工作。石维民决定参加这次会议。

    放下电话,石维民紧锁的眉头和那颗悬起来的心依然没有能够松驰下来,他拿起电话与何林交换了意见,又向史书记和远在中央党校学习的卫市长作了汇报。

    不一会儿蒋真义亲自来了。简洁的礼貌性喧寒,谈话直奔主题。

    “蒋局长,案件有进展了?”

    “石市长,‘五·二七’凶杀案中受害男女的身份已查明,女青年系伴舞小姐,男受害人系大华公司财务部经理史德元……”

    大华房地产开发公司?

    财务部经理?

    史德元?

    就是那个失踪了几个月的史德元?

    石维民又是一惊:这会不会是一个有预谋的杀人灭口案件?“蒋局长,安居工程拆迁工地上的打又凶手抓到了没有?”

    “没有。凶手已逃向外地,正在追捕。”

    “这两起恶性案件会不会有联系?”

    “有可能。安居工程工地上恶意伤人的凶手特征已初步掌握,已通过互联网发出了追捕通告,对于‘五·二七’凶杀案,市局办公会已作了专题研究,具体侦察方案晚上再召集专案组进行分析和布署。我们将尽全力争取早日破案。”

    “两起案件会不会是同一个犯罪团伙所为?”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两案的侦破工作可以同时展开,重点应放在‘五·二七’杀人案上。扫黑打恶活动要集中进行,警力不够可以请求武警部队支援。”

    “请石市长放心,已作了周密的安排部署。”

    “蒋局长啊,没有良好的治安环境,必将阻碍社会的稳定和经济建设的发展。泰平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就拜托你们了。”石维民神色严峻。

    “请石市长放心。使命所在,义不容辞!”蒋真义语气坚锵有力。

    下午,石维民处理完案头工作后马上找秦正联进行了一次谈话,俩人就购物广场竞标的问题和史德元被杀案交换了看法。石维民说史德元已经失踪了这么久,为什么又突然出现在跑马山风景区?秦正联说这可能是个预谋:正当公安追查拆迁工地发生的恶性伤人案时,史德元失踪,现在突然被暗杀,说明他是个知情人,他是管财务的,可能掌握了大华的某些经济问题。大华公司肯定有问题,可能还牵扯到其他人。购物广场招标时,胡一发到处送钱。以胡一发的惯用做法,大华公司的经济问题,受贿的不可能只是一个贺长生,可能涉及市上的个别领导。秦正联认为仅仅依靠市纪委,要想查清大华的经济问题,可能阻力很大,搞得不好可能就是不了了之。

    石维民思考了一下嘱咐秦正联,要充分利用联系工作的机会,密切注意大华的动向,监督好人和安居工程和购物广场的工程质量,同时留心贺长生等人的小动作,如有反常现象马上报告。

    秦正联刚出门,毛秘书又拿着两份文件推门而入。石维民看了一下标题,见一份是《泰平市人民政府关于申请建设西部石化城的可行性报告》(三稿)。另一份厚厚的是《西子河暨卧龙山生态旅游开发总体规化》。石维民总算有了笑容,“小毛,急不急?”

    “不算太急。石市长,你慢慢看,我先去办其它事。”

    “你别走,有件事已拖了好多天了,想当面问问你。”

    “哦。石市长,有事请直接吩咐。”毛秘书为石维民添了开水,然后坐下。

    “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啊?”

    问得很突然,毛秘书楞了一下。

    “有主儿了吗?我清楚地记得你已经满二十六了,我可是等喜酒等急了啊。哈哈哈……”石维民大笑起来,办公室的空气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毛秘书也笑了,“还没有哩。石市长想帮忙?”

    “报社的那个小刘怎么样?”

    “哪个小刘?”

    “刘明芳。你忘了?那天在卧龙上,我看你对她很有那个意思的。怎么啦?这么快就将别人遗忘了?”

    一提到刘明芳,毛秘书顿时面红耳赤,“她,她……”

    “她什么?很稳重,很漂亮,很能干,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

    “我不知道她的情况,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看上我……”毛秘书忐忑不安,声音很小。

    “我问过了,她还没有对象。”

    “哦?我还有机会。”

    “小毛,放心大胆地追吧。追到手就吱个声。先请我喝上两杯,为你们庆贺一下,怎么样?哈哈,哈哈哈……”

    “行!谢谢石市长。”小毛满脸灿烂。

    “好。说定了。你可以去忙了。”

    小毛蹦跳着走出办公室。石维民刚开始仔细审读着那两份文件,电话又刺耳地叫了起来,石维民飞快拿起话筒,又露出了笑容。是林家珍催他回家吃饭。石维民抬头看看挂钟,已经是下午七点,赶紧解释说这几天事太多。

    “你成天成夜都在忙,命都不要啦?早上的中药没吃,等拖垮了身体,哪个有闲功夫专门侍候你?”林家珍有些埋怨。“见不得又离不得。莫要生气,就回来。”石维民笑了。林家珍啐道:“鬼才离不得你!”

    “还有,大哥打电话来问卫国的工作落实没有?卫国也来了。”

    “哦。这事等我回家再说吧。”石维民反应很快。

    说什么?该怎样说?怎么搞的?彻底忘啦。石维民摇摇头苦笑着扣上电话走出了办公室。这事如何办啊?一个常务副市长办这点小事确实容易,“给下面打个打呼不就完了?”他想起了大哥石维国的话来。可是政策呢?本地城市义务兵退伍后有条件的才可以安置,可卫国户口既不在泰平又不是城市兵,怎样生根落户?怎样安置?自己如何对民政局打招呼?怎好开这个口?

    石维民边走边想着,就是想不出一个道道来。问问秦正联,看看他会不会有什么好办法?不行,不能找他。兰草下岗一年多了至今还没有落实工作呢,怎好问他。兰草?兰草的工作我真该c手过问一下。秦正联家庭负担重,又捡了一个小女孩养着,独自默默承受着,从不在领导面前提出来,是个好同志。越是好同志越是不能让他吃亏,自己应该扶他一把。还有抱养小云的事也该与家珍开口商量一下了。

    可是侄儿卫国呢?他的事又到底怎么办?石维民今天真是有点烦。

    石维民今天烦,可还有一个人比他更烦。

    第023章 后院起火

    同一个星期天,在西子河畔的一座豪华的私人住宅里,主人罗林森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头痛,头痛的非常厉害。罗林森不为安全稳定感到心焦,也不为重点工程所烦恼,是为女儿王仁凤的现实表现感到头痛。

    女儿成了他最大的一块心病。这怪谁?怪女儿还是怪自己?罗林森思来想去,没有找到合适的理由。难道是自己真的不该与她妈离婚?不离,就这样一辈子和那个木头似的侯慧厮守一生?唉……罗林森深深地叹思了一声。

    按理说,罗林森确实不应该和侯慧离婚,因为离她没有任何理由。

    俩人本是青梅竹马,都在农村里长大。侯慧小学没毕业,罗林森读到中专毕业。罗林森好象命中注定的有官运,农机员只干了两年,就被提为农机站长,又很快当上了副乡长、乡长、乡党委书记。身份和地位的差距越来越大,那时罗林森还没有嫌弃结发之妻。罗林森由乡党委书记提拔为副县长,侯慧进城,因文化低,在园林管理处当花工。看着周围和自己地位差不多干部的老婆,个个有文化有姿色,唯独自己的老婆还是一身“农皮”,不能体面地带出来见人,罗林森心态渐渐不平,开始在外面花天酒地,但顾及自己的前程,始终没有胆量提出离婚。侯慧尽管也听到不少风言风语,为两个儿女也只好忍气吞声。罗林森调到市建委当了主任直至副市长,侯慧随调依然在园林处当花工。地位上的突飞猛进带来了人生价值观的变化,在他的潜意识里,侯慧始终成为他追求新潮生活的累赘。转眼就是五十多岁了,再不抓紧享受生活,只怕到时也只能是望洋兴叹,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

    罗林森当上副市长的第二年提出了离婚。使他感到意外的是,侯慧平静地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名,没有大吵大闹。王升白当然不能亏待她,给了她一套三室一厅的住房,另送十五万元作为生活补贴,还许诺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同样可以找他。

    离婚的当年罗林森就和任敏结了婚。任敏大学本科毕业,有体面的工作,虽然离了婚而且已经四十多岁,但因没有生育,身材保持完好,曲线不亚青春性感少女,加上谈吐高雅不俗,罗林森一见自然是心痒难耐。一开始任敏并未答应罗林森的求婚,他的形体不敢恭维,而且好像名声也不太好:“爱追腥逐臭”。况且他还有两个成年的儿女,后妈不好当。罗林森使出浑身招数,终于遂了心愿,但遗憾是,两个儿女都不愿接受这个后母。罗林森先是耐心劝说,没有效果。后来又拿出了家长威风,两个儿女这才勉强叫了一声阿姨。但在罗林森背后,尽管任敏作了很大努力,他们仍横眉以对。特别是罗仁凤从来不给任敏好脸色看。动不动,还要来上几句。你算哪门子菜?竟想管我。我有妈,要你管什么闲事?任敏也真有修养,还是笑脸迎合。罗仁凤根本不买帐。磨合了一段时间,毫无效果,任敏深感伤心、失望和无奈,只好放弃努力。

    今天任敏知道罗林森要找女儿谈话,早早就避开找人打麻将去了。

    罗仁凤确实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高中时曾和班上的一位男生相好,已经到了“非你不嫁非我不娶”的阶段。那男生家住农村家里条件差。罗林森知道后极力劝说女儿放弃这门婚事,但罗仁凤犹当耳边风,竟在高中毕业时跑到乡下和男同学同居了一个月,直气得罗林森暴跳如雷,大发雷霆。高考罗仁凤落了榜,而那位男生却幸运地考上了大学。这对年轻的鸳鸯只好以现代的互联网络qq视频的形式,过起了远水难解近渴的“夫妻”生活。两年后那男生终以罗林森反对他们结合,不利今后的生活为由提出分手。而此时的罗仁凤却为这个薄情寡义郎堕了两次胎。罗仁凤虽感痛苦万分,几欲跳河,但终因分隔千里而只好作罢。刚好这时王名烈的儿子王文兵离婚,经市上多人搓合,罗仁凤终于答应再嫁。其实王文兵早在高中时就对罗仁凤这个低年级校花的小学妹窥视已久,因为罗仁凤不但性格大方,而且模样儿好,性感,极具诱惑力,这对于泰平有名的花花公子王文兵来说,怎能忍心放手。无奈当时罗仁凤的父亲也已坐上市计委主任的交椅了。王文兵不敢鲁莽行事。直到这时才真正是天随人愿,美人自上门来。

    谁知婚后不到半年,裂缝自然而起。婚前的罗仁凤在父亲那里学到了骄横的脾性,婚后又跟罗文兵学会了玩社会的本领。新鲜劲刚过,王文兵又开始日赌夜嫖,罗仁凤也不甘示弱,抽烟喝酒,成天在外泡。这种夫妻关系当然谈不上什么幸福,果然结婚才一年,就开始扯皮吵架,离婚已成定局,罗仁凤又搬回娘家,再次待嫁闺中。任敏与罗林森刚结婚时总想与她搞好关系,甚至使出了讨乖卖巧的手段,谁知罗仁凤就是不买账,就是要横鼻子竖眼,还时不时地冒出一句:“你算哪一门子菜?成天唠唠叨叨,讨嫌得很!看不惯就给我滚出去,免得我一天看着心烦。”直骂得任敏暗自流泪,罗林森也气得七窍冒烟,还是束手无策。女儿大了,你能把她怎么着?

    也不知道她在外面惹了多少麻烦?这不!昨天晚上银行行长终于打电话来,说她贷款炒股还有一百万,快三年还没还呢。

    银行这件事非同小可,先要问明情况。罗林森慢慢喝着龙井茶,不断抽着软中华香烟,一任手上的香烟一缕一缕地上升,又慢慢地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等了一个小时了,罗仁凤这才懒洋洋地提着漂亮的女式小坤包从闺房里踱到客厅。

    “又准备出去?”

    “嗯。和几个朋友约好的。”

    “哦。先吃点东西吧。”罗林森关心地说。

    “不饿。”

    “那,你就先坐一会儿,爸有话对你说。”

    罗仁凤慢腾腾地理好丝织裙裤,坐上沙发,然后打开坤包,掏出一盒女式香烟和火机,叼上一支,啪地一声,将烟点燃,顺手放下坤包。罗林森耐着性子,和颜悦色地和女儿说了一阵无关痛痒的闲话,然后话头一转,“凤儿,听说你和王文兵在银行贷款炒股,还欠一百多万没还哪?”

    罗仁凤干冲冲地甩出一句:“你怎么不去问罗文兵?”

    “我只想问你一句,有没有这回事?”

    罗仁风倒很干脆:“有!”

    “你打算怎么办?银行行长打电话来要钱了。”

    “你看着办!”

    “难道你这么大的一个人,屙了稀屎还要我来为你擦p股不成!”罗林森火了。

    罗仁凤不语。

    罗林森怒目而视,吼道:“你到底让爸c心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沉静,长久地沉静。罗林森低着头一口接一口地吸着香烟,终于抬起头。“凤儿,以前的事我们就不去提它了。只是银行贷款的事,还得好好琢磨一下,怎样把那个窟窿堵上?”罗仁凤不语。“我看是不是这样?我哩,先给王书记他们通个气;你也去找小王说说。两个人的事嘛,共同承担,要还钱大家都得出一点。”

    “要找王文兵,你自己去,他现在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这叫什么话?你们两人干的事,现在能一推了之?”

    “我有什么办法?”

    “嗯?你看看,你、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成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婚姻也弄成这个样子!”真是恨铁不成钢,罗林森气极。

    “你也问问你自己像个什么样子?”罗仁凤怒目相对。

    “我、我,我怎么啦?”

    “妈在这个家好好的,你把她休了,讨个风s的女人给我做妈……”

    心痛,一阵剜心的绞痛。罗林森无语。

    “你正统,你检点?你还不是一样在外面鬼混……你当你在外面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晓得,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你他妈的混帐东西,敢这样说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

    罗林森终于恼羞成怒,忍不住叭的一巴掌甩了过来,罗仁风粉红色的脸上顿时现出五根血红的手指印。

    “你打吧!打死我更好。我也清静……你也没有负担……妈,女儿命苦,摊上了这么一个好爸爸啊……”罗仁凤终于哭了,哭得好伤心。

    罗林森又快速地举起手掌,但那只手却忽然在半空中停下了,片刻,然后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