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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部分

发,仿佛在说:先坐下来再说。

    哲朗和中尾并肩而坐,理沙子坐在双人沙发上,美月则抱着膝盖,坐在客厅与和室j界的门槛上。

    “我先从结论说起。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我想,不让警方发现美月的最好方法,就是让美月不再是美月。换句话说,就是让她改头换面。”

    “什么意思?”哲朗问道。

    “就算警方盯上神崎充这个人,实际上他并不存在。结果他们在追查的只是像神崎充的人。所以只要让美月不再是‘像神崎充的人’就行了。”

    “总之,”中尾向理沙子确认,“就是要让美月不再打扮成男人,是吗?”

    理沙子点头,仿佛在说:正确答案!

    “饶了我吧。”美月依旧抱着膝盖低喃道。“事到如今,还要我打扮成女人,不如杀了我吧。”

    “可是如果警方盯上突然辞掉‘猫眼’工作的酒保,一定会将女扮男装的女人列为最重要的特征。”

    哲朗不得不同意理沙子的意见。因为“猫眼”的妈妈桑似乎也知道美月是女人,那个妈妈桑不可能会对警方说谎。

    “这么一来,警方应该会将那种女人聚集的地方作为调查重点。像是有那种嗜好的人常去的点。”

    “所谓的人妖店啊……”中尾低吟道。使用这个字眼,似乎令他有点过意不去。

    “我才不会去那种地方呢。”

    “我知道,所以警方没办法在那种地方找到美月。这么一来,他们接下来会去什么地方找呢?”

    她环顾其他人,仿佛在观察众人的反应,但是没人发言。

    理沙子说出答案:“会不会是医院呢?”

    “原来如此,”哲朗理解了。“你是指荷尔蒙疗法吧?”

    “警方可能从‘猫眼’员工的证词推论,下落不明的酒保动了手术,或者接受了荷尔蒙注s。那种人必须定期去医院报到,所以警方不可能不去医院。”

    “替我们注s的人,不见得都是领有执照的医生。”美月粗鲁地说。

    “或许没错。但是,如果是美月找得到的黑牌医生,警方应该也找得到,不是吗?”

    美月不应声,这意味理沙子的推论应该没错。

    “你的意思是美月暂时不能去医院吗?”中尾用指尖按住双眼的眼头。

    “没错。这么一来,美月再也不能打扮成男人了。因为那是非常危险的一件事。”

    “为什么?”哲朗问道。

    “不接受荷尔蒙疗法的话,美月的身体就会逐渐恢复成女人。虽然现在像个男人,但是她不久以后,看起来只会是个穿男装的女人。到时候,不论她愿不愿意都会引人侧目。如果想要把她藏起来,那样并不妥吧?”

    “但是警方会不会也预料到嫌犯会变回女人呢?”

    对于中尾的问题,理沙子答道:“我也这么认为。”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就算如此也不会减少我们的优势。警方不知道神崎充的本名,所有相关人士也都不知道她变回女人时的模样。只要美月一直是女人,警方握有的线索就几乎起不了作用。”

    哲朗在脑中反复思索她激动说明的内容,也觉得她的主张合情合理。

    然而,这个妙计对于美月而言,似乎不是一个好提议。她咬着食指的第二关节一带。

    哲朗对理沙子说:“理沙子刚才说服r浦不要自首时,说过‘你能够那么轻易地舍弃千辛万苦才到手的男人身体吗?’但是你现在却又要她放弃。”

    “我承认我的话前后矛盾,但是我认为我的原则并没有变。”理沙子从沙发上起身,站在美月面前。“一旦入狱,重要的事物只会不容分说地被剥夺,美月的想法和主张也都会被漠视。这和为了未来暂时忍耐,扮回女人,意义上完全不同。”

    美月抬起头来。“我要当女人到什么时候?”

    “这个嘛……”理沙子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老实说,我不知道。必须看情势发展才能决定。”

    “说不定得持续一辈子。”

    “怎么可能那么久……”

    “杀人罪的追诉时效是十五年吗?”美月问哲朗。

    “嗯。”他点头。美月苦笑,叹了一口气。“最坏的情形下,我还得花十五年才能抛弃女人的姿态吗?”

    她的低喃引起了一阵沉默,所有人都陷入了各自的沉思之中。

    “美月,”不久,理沙子说,“趁这个机会,我要先说出我的真心话,如果只在意原则的话,接下来什么都不能做了。”

    哲朗不知道妻子要说什么,看着她的侧脸。美月也一脸意外的表情,抬头看着她。

    “我想我能了解你的心情。我是女人,也拥有女人的身体。我以女人的身份问你一句话,你不满意女人身体的哪里?我想你的身体没有道理让你那么讨厌。”

    “你的身心都是女人不是吗?”哲朗c嘴说,“r浦是为了身体是女人,内心却是男人所苦。”

    “这个我懂。可是,为什么身心都非得是女人不可呢?内心是男人,身体是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我想被当作男人对待。”美月说,“为了被当作男人对待,我需要男人的外表。你懂吧?”

    听到美月这么一说,理沙子双手叉腰,做了一个深呼吸。

    “美月说的话中,提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人对待他人的方式,会因为对方是男是女而有所不同。”

    哲朗将头转到理沙子看不见的角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心想,又开始了。

    “说起来,你们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不管奇不奇怪,这就是现实,有什么办法?”美月吼道。

    “你们不会想要改变这个现实吗?如果对方不会因为x别而改变待人的方式或态度,美月的焦躁是不是就会消失呢?”

    “现实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改变吧?”哲朗说,“r浦的想法是,因为改变不了世人,所以只好改变自己。你说的话就像是梦幻般的理想轮。”

    理沙子终于将脸转向他。

    “这我知道,所以我想要尊重美月的意思。不过,我想要说的是,改变r体迎合世人的目光,未免太过让步了吧。我的真心话是,这并没有真正解决问题。我刚才也说了,我要说出真心话。我要再说一句真心话……”他再度低头看着美月。“美月因为拥有女人的r体而感到的焦躁和气愤,是所有女人多少都会有的。不会因为内心是女人而不在乎这些,单单只是习惯了,放弃了。”

    “我说完了。”她做了一个总结,坐回沙发,拿起茶几上的香烟,用打火机点火。

    她吐出的烟轻轻地飘在空中。空气逐渐变得白浊,像是在场所有人的心情。

    “理沙子你……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美月说,“看到自己外表的不是只有他人,这世上还有一种东西叫做镜子。”

    “你不认为自己看镜子的眼光也扭曲了吗?”

    “说不定。但是,我已经束手无策了。”

    理沙子仿佛撼动沉重的空气般响起。哲朗拿起话筒,“喂。”

    “西胁吗?是我,须贝。”

    “噢,怎么了?”

    “没什么,其实是我老婆搞砸了。她好像告诉了中尾,r浦在你那里。”

    “这我知道,中尾现在在我家。”

    “咦?这样啊。”须贝压低了声调。“那情况怎么样?”

    “放心,中尾很冷静。”

    须贝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担心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呢?”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好好处理的。”

    “抱歉,不能帮上忙。老实说,我搜集到了新消息。警方的调查好像没有什么进展,现在自首还来得及。”

    “等一下。你说搜集到了消息,是怎么搜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打了电话给早田。”

    “早田?”哲朗使力握着话筒。理沙子、美月和中尾不安地看着他。哲朗看着他们的脸说:“你用什么借口打电话给他?”

    “我说江户川区那起命案,如果知道什么线索的话,请你告诉我。我有朋友住在命案现场附近,他想要知道详细情形。早田不会起疑的。”

    “早田马上就告诉你消息了吗?”

    “他说需要一点时间调查,挂上电话不久,他打了电话过来。那家伙现在不属于记着联会,而是自由记者。根据他调查的结果,警方好像已经查出死者的身份。看来死者就是那个住在板桥区的大叔。可是警方知道的也就只有这样,好像还没掌握到他是跟踪狂,或他常去银座酒吧等事。”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雀跃,或许是基于获得有利消息的自得。但是哲朗却看不出这个消息的价值何在,反倒更在意别件事。

    “我知道了。我问你,须贝,你应该没有对早田多说什么吧?像是r浦的事之类的。”

    “我怎么可能说,我可没有笨到那个地步。”

    你虽然没有笨到那个地步,但也笨得可以了。哲朗隐忍不说。

    “ok,谢啦。不过,你别再打电话给早田了。不管他问什么,你都推说跟你无关了。”

    “为什么?如果跟他打听的话,就能轻易地得到消息耶。”

    “总之,你照我的话做。你也不想被卷入麻烦事吧?”

    “那当然,所以我才……”

    “答应我,别再跟早田联络了!”

    须贝听到哲朗严峻的口吻,好像吓了一跳。沉默片刻之后,他莫名所以地说:“我知道了。”

    哲朗挂上电话,告诉三人通话的内容。中尾听了苦笑,理沙子则抱着头。

    “早田应该察觉出不对劲了吧。”美月说道。

    “大概吧,他的直觉可不能小看。”哲朗也同意。

    早田在报社工作。他是采访社会新闻的记者,这是他从学生时代就立下的志愿。

    “可是问的人是须贝。他应该想不到美月和我们车上了关系。”

    “目前是如此,我们只能祈祷他早点忘掉。如果他凭直觉突然跑到这里来的话,我们就只能举手投降了。”

    “如果事情演变至此,我们只好请他帮忙了。”

    “这应该没用吧。”中尾平静地说,“不管是褒是贬,那家伙是一个不会被感情左右的男人。他会冷静思考自己现在的处境,然后采取行动。我想那家伙一定会选择工作。”

    “我也那么认为,”美月嘀咕了一句。“所以他才会担任边锋。”

    边锋肩负封锁对方阻截员动作的任务。但是经常得视情况钻进敌人的防御网,接球朝得分线冲刺。这是一个最需要临机应变能力的位置。

    “既然须贝打了电话,说不定早田会向我们刺探消息。大家要小心。”哲朗对着理沙子和中尾说。

    夜深了,中尾说要回家,哲朗送他到公寓外面。

    他的车停在前面的马路上;一部深绿s的volvo。车尾灯旁有一个大凹痕,哲朗指着凹痕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噢,那个啊,之前被人撞的。”

    “没事吗?”

    “小车祸,幸好没有人受伤。倒是……”中尾直直地盯着哲朗的眼睛。“美月的事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

    中尾点了点头,坐上驾驶座。他发动引擎后打开车窗,说:“那,再见了。”

    “中尾,那个……,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哲朗一说,他轻轻微笑。

    “你想要问我知道美月的内心是男人,心里做何感想吧?”

    “……是啊。”

    “这个嘛,我不敢说没有大受打击,但是我觉得这和我们j往的事是两码子事。”

    “两码子事?”

    “我的意思,我相信,当时和我在一起的美月肯定是女人。”

    “这样啊,”哲朗也笑道:“是啊。”

    “再见。”中尾举起一只手,关上电动窗。

    volvo静静地向前行驶,哲朗目送着车尾灯远去。

    第三章

    1

    朦胧的天s下,几名女子选手背对着旧工厂跑步。每个选手的手脚动作都强而有力,且韵律感十足。看来成绩应该不错。哲朗总觉得,就算是长跑选手,他们的速度也远远凌驾一般人全力冲刺的速度。他们有办法以那种速度,不停地跑几千、几万公尺,真是不简单。

    哲朗要找的是她们的教练——有坂文雄,教练将目光落在数位码表上,然后看着哲朗,仿佛在问:如何?他的眼神充满自信,完全不认为自己会听到否定的意见。当然,哲朗也不打算破坏他的心情。

    “看起来不错。她们比我上次看到时,又更上一层楼了。”

    有坂点点头,将手伸进深藏青s的运动服内侧,咯吱咯吱地搔了搔腋下。他的身材并不肥胖,但脖子四周有些赘r。当他是选手时,瘦得像一支铅笔。当年,他在箱根马拉松接力赛上受到众人瞩目,但进入职业田径队后,成绩却停滞不前。他是一名经常受伤的选手。

    “对了,你今天要采访什么?前一阵子不是才采访过马拉松接力赛吗?”有坂问哲朗。

    “老实说,我有事情要拜托你。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过第一高中的选手吗?”

    “第一高中?”说到这里,有坂一脸想起来了的表情。“噢,末永吗?”

    “嗯,末永睦美选手……,我想要问你那名选手的事。”

    “如果要打听她的事,你最好去问中原先生,他比较清楚。不过,”有坂反问哲朗,“你是要采访那孩子吗?”

    “我想要见见她。”

    “这样啊,我劝你还是不要见她比较好。”

    两人刚踏进运动员更衣室,一名身穿白s短风衣,个头矮小的男子朝有坂走来。

    “有坂先生,你之前要的肌力资料,我放在桌子上。”

    “噢,谢谢。对了,西胁先生好像有事要找医生。”

    “哦,什么事呢?”

    男人对着哲朗笑。他是田径队的医生,名叫中原,同是也是大学的副教授。

    “他想问末永的事。”

    “哈哈。”笑容从中原的眼睛四周消失。他坐在一旁的长椅上。“你想要问那孩子的什么事呢?”

    “具体的事,我听说她是yy人,是吗?”

    “嗯,她得了一种x分化不完全的疾病,生殖器官兼具男女两x的特征。”

    “她在户籍上是女x吗?”

    “是女x没错。大概是她出生时,小jj无法辨识吧。这种病例叫做真xyy人,患者同时具有g丸和卵巢的组织。这种人在婴儿时期经常难以区别男女。”

    “那名选手真的是yy人吗?”

    “哪有什么真的假的,这是本人亲口说的。”有坂c嘴说道。

    有坂说,他是今年夏天知道那名叫做末永睦美的选手的事。认识她的机缘,是她第一高中田径队的学姐找有坂咨询,想问yy人选手是否可以参加女子大赛。

    末永睦美在国中之前,一直过着和一般女生同样的生活。她从没对自己的身体抱持疑问。但是国中二年级的冬天,她因为车祸入院。当时,主治医师发现了她身体的秘密。

    她的父母在得知真相后,还是不想让她接受手术。主要的理由似乎是目前没有造成特别不便的影响,经济问题大概也是原因之一吧。后来,末永睦美以一般女生的身份上了高中,进入田径社。

    不久,睦美的身体产生了变化,渐渐变得男x化。在此同时,她的田径成绩开始进步。使得田径队的顾问困惑不已,因为她在进田径社时,就向顾问表明了自己是yy人。

    “他因为有g丸,所以会分泌男x荷尔蒙,就像女子选手服用兴奋剂一样。实际上,那个叫做末永的孩子,身上也长了女孩子不可能会有的肌r。我想,她之所以能够创下惊人的记录,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中原说明道。

    “她虽然没有留下正式记录,但是顾问说她曾经以十五分钟不到的成绩跑完五千公尺。”

    有坂的回答令哲朗瞪大眼睛。

    “这不是r本记录吗?”

    “听说她也曾经以九分钟不到的成绩跑完三千公尺。”

    “那也很惊人。”哲朗提高了声调。“可是如果检查x别,应该会判定她不是女x吧?”

    听到哲朗这么一问,中原摇了摇头,说:“不,x别检查应该会判定她是女x。”

    “啊,是吗?”

    “检查方法有很多种,最近是用一种让dna增殖的方法,叫做pcr法,基本上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就是检查x染s体。你应该听过男x是xy型,女x是xx型吧?”

    “是的。”

    “那种最新的方法从巴塞隆纳奥运会开始采用,会找出具有y染s体的人。但是真xyy人并不具有y染s体,所以就算检查,也会以女x的身份通过检查。”

    “既然如此,那个叫做末永的孩子不就没有问题了?”

    “检查上实际不会有问题,过去也有这种选手出场的前例。”

    “现在说不定也经常出现吧。”有坂说,“在国外,常有些令人大感怀疑的选手光明正大地出场。”

    “只要她们能通过x别检查,外人没有理由拿外表来做文章。”

    “那末永选手也如法炮制不就行了。”哲朗探试姓地说道。

    “问题是道义上说不说得过去。”中原说,“yy人是一种先天x的疾病,她因病而具备了原本女x没有的能力。你不认为让这种选手出场有问题吗?”

    “你的意思是不公平吗?”

    “这也是其中之一。不过,在谈论公不公平之前,是不是应该先考虑四周的人的观感呢?有人会认为,既然生了病,就该以治疗为第一优先,这种时候不该让选手以创纪录为目标上场比赛。”

    “可是如果四周的人不知道的话……”

    “没错,如果谁也不知道的话,说不定就没问题了。但是我们知道了。我常想如果不知情就好了。”有坂面露苦笑。“如果她一直瞒着我们的话就好了。这么一来,我们就能毫不犹豫地网罗她。但是既然知道了,就不能那么做。”

    有坂用一种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但是其中却夹杂着真心话。

    “规则上如何呢?”

    “并没有正式规则,或许应该说是没有办法制定规则比较恰当。就像我刚才说的,目前的x别检查无法验出真xyy人,所以只能靠选手主动申告。”

    中原的说明并没有解开哲朗的悬念。

    “那,如果yy人选手想要出场呢?”

    “我们不可能不准她出场,但是r本田径总会应该不会让她出场吧。”

    “理由是?”

    “会让记录失去意义。如果那名选手打破r本记录的话怎么办?那真能成为女子的r本新纪录吗?”

    哲朗穷于应答,他理解了问题的症结所在。

    “我认为她是一名好选手,”有坂说,“我认为就算她没有那种特殊的身体,也会是一名卓越的选手。可是,就算她想要参加比赛,也一